开在角落里的蒲公英

山东省夏津县第六中学教研室   尹承勇

我是在春雨后的早晨发现的她！

初春，大地像脱掉铠甲的将军，舒活着僵硬的筋骨；太阳像稚气含羞的少女，脸上泛出红晕；河水像离开樊笼的小鸟，逡巡蹒跚着前进。经历了冬的禁锢，天地间的一切都在争取着自由。

那天傍晚，天空飘来了几丝薄云，遮住了橘红色的夕阳。夜幕降临，天上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天静悄悄的，地静悄悄的，好像都在默默地等待，等待一个新的世界的光临。

一觉醒来，睁眼一瞧，屋顶有了朦朦胧胧的亮光。一丝风从窗缝里挤进来，撩拨着窗帘。我急忙起身下床，想看看在这万籁俱寂的夜里，有什么惊喜发生。拨开窗帘一瞧，天空中雾气缭绕，庭院的地上湿漉漉的，南房的屋瓦隐约闪着亮光。呀！下雨了！“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我不由地随口吟起那首《春夜喜雨》。

这雨牵动着我的心。我轻轻地拉开房门，拿了把伞，缓步融入春雨里。雨丝太细了，细得不见踪影，细得难以捕捉，只能在附近的景物上寻找她的足迹。河畔的石栏，不再干白，而是一闪一闪地发亮。岸边的柳树，不再干枯，而是凸显着微微泛绿的嫩芽，春雨又给她蒙上了一片温润的湿意。农谚有云：“五九六九隔河看柳”，还真是不错！河里的清水，不再沉静，而是一抖一抖地颤动起来，细小的雨滴在她的肌肤上划出小小的晕圈。河坡的小草，不再干黄，在黄色的茎下钻出细小的芽，竟然还挂满了清亮的水滴。远望小桥，在雨中静默着，任凭春雨的滋润，横跨两岸的桥拱在水中留下了一道长虹……没想到，这微不足道的细雨，竟然唤醒了整个世界！看到这一切，我不得不感叹自然的神奇！

雨还在下，风也欢快了，河畔的萌动吸引着我。我沿着河畔，继续往前走。猛一低头，河畔的水道旁，一撮铜钱大小的绿映入眼帘。我疾步向前，看清了她是一朵蒲公英。我收起雨伞，蹲下身子，满怀欣喜地观察着她。她生在水道边的罅隙里，坚硬的水泥禁锢着她；她仄歪着身子，努力地挣扎着，然而她终于突破了压抑，钻出了重围，从水道的基地探出头来。就像一位俯身负重的人，用尽了全身的气力，欠伸着脖颈，一步一步地艰难地爬行着，在她的坚持下，终于到了终点，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灿烂的微笑。我凝望着她，为这普通生命的坚强所震撼。

雨停了，我没有离开她，脑海里不住地翻腾着。那棵蒲公英经过春雨的滋润，纤细的叶片闪着亮光，鲜绿鲜绿的；叶片很小，就像一根细细的针；也很薄，就像轻盈的纸片；可是她们攒在一起，紧紧地拥抱着，就有了坚不可摧的生命力。我伸手动了一下她们，她们只是扭了一下身，竟然又倔强地恢复了原状。根却一动未动，紧紧地抓着地皮，牢牢地扎入土中，强劲地支撑着叶片，缓缓地催动着她们生长。

我不愿再打扰她，拿起雨伞，怀着依恋的心情，上了河堤。走出不远，回头望去，那团绿意在河坡上是那样的明亮，昭示着生命色彩。和她相识之后，我的内心不再平静。是什么使这颗蒲公英有着惊人的活力？应该是那美丽的梦想，应该是那醉人的春光吧！春天来了，万物都在成长，都在进取，她也是上苍恩赐的生灵的一员。既然是生灵，就不会甘愿默默沉寂，无所作为地消失。即便生在贫瘠的土地上，即便是长在恶劣的环境里，也没有借口无所作为，哪怕开出的花不艳丽，长出的叶不鲜绿，也不能辜负自己的责任，也不能放弃自己的权利。她的梦想也许就是一朵黄色的小花，为春天的烂漫献出一份力。在人们欣赏桃花的绯红、梨花的晶莹、苹果花的姹紫的疲倦之后，也许从她橘黄的花里会滋生出一丝欣喜。将野花的馨香沁入人们的心底，让野花在人们的心里也绽放美丽，这也许就是蒲公英的愿望！

我为蒲公英的执着和不放弃所鼓舞，脚步也快了不少，渐渐地眼前浮现出一片令人陶醉的景象：暮春时节，风和日丽，湛蓝的天空下，一把把白色的小伞在随风飘舞，她们飞过树林，飞过山冈，飞过河流，飞向神秘的远方，她就是蒲公英！深秋的田野，不见了桃花的红云，不见了梨花的白雪，不见了苹果花的紫锦，只见沟渠旁、田埂上、小路边一片金黄的花，在爽利的秋风里摇曳，跳舞，把沉寂的原野点缀得生机勃勃，她就是蒲公英！不辜负令万物陶醉的春光，也不惧怕寒意袭人的秋风，她就是蒲公英！

不经意间，迈入家门。妻子熬好了药，见我进门，催促我喝药。我坐下来，端起碗，刚喝了一口，就裂开了嘴，连喊“真苦”。妻子说：“里面有蒲公英！胆囊炎就得喝蒲公英汤！”我半信半疑地问：“是吗？”妻子答道：“怎么不是？”我喝完药，打开电脑查起来。

蒲公英，属菊科，多年生草本植物，药食兼用。据《本草纲目》记载，它性平味甘微苦，有清热解毒、消肿散结及催乳作用，对治疗乳腺炎十分有效。无论煎汁口服，还是捣泥外敷，皆有效验。此外，蒲公英还有利尿、缓泻、退黄疸、利胆等功效，被广泛应用于临床。

看到这里，我对蒲公英产生了深深地敬意。真没想到，这不起眼的蒲公英，竟然是人们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东西！

（《山东教育》2017年3月第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