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上的春天

山东省商河县玉皇庙中学   刘德亮

很多人喜欢春天，因为春天有红花绿柳，有和煦阳光，有宜人芬芳，身体各个感官都能得到最大程度的享受。我喜欢春天，除了上述因素，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春天里大自然有许多天然的美食馈赠，最让人垂涎的就是榆钱和槐花。

春风吹来，迎春花开了，以最尊贵的金黄色来迎接春天，一团一团的花儿在看似干枯的枝头绽放，引燃人们对春天的热情。与此同时，垂柳也不甘落后，长长的枝条泛出淡青色，冒出一个个小芽，不久就成了一片片绿色的烟云。杨树发芽了，新生的枝叶在风中摇摆，威风凛凛。玉兰花开了，或粉或黄，丰盈厚实的花瓣在阳光下闪着柔和的光泽。桃花、杏花、梨花相继开放，争奇斗艳，引来无数的蜜蜂和蝴蝶。春意渐浓，春天也渐入佳境。

时值三月，所有的风光都被榆钱占去了。孩子们经不住诱惑，身手敏捷的小伙伴便三下五除二爬上了树，把枝条折断扔给树下眼巴巴等着的我们。榆钱儿丰润肥厚，捋一把放在嘴里，能品出大自然特有的清新与芬芳。经历了一个冬天的漫长等待，再次品尝到如此清新自然的东西，那感觉绝对是妙不可言，那味道更是怎一个“鲜”字了得啊！榆钱儿既能生吃又可蒸食。那时我最喜欢吃的是榆钱儿饼子。用新鲜的玉米面和上洗净的榆钱儿，搅拌均匀后，拍成饼子的样子，上锅用大火蒸。蒸熟后，玉米饼表面呈金黄色，又有碧绿的榆钱儿点缀其间，颜色鲜亮，咬一口，既有玉米的香甜，又有榆钱儿的清香淡雅，还有玉米面蒸熟后特有的韧劲儿，真是齿颊留香回味无穷啊！十多天的时间，榆钱儿渐渐变黄变老，一阵风，一场雨，榆钱便从树上落到了地下，结束了生命的旅程。榆叶长出来了，榆树的诱惑便消失了。

榆钱落了，我们把目光从树上转移到了地下，开始寻找谷荻。所谓谷荻是茅草花苞时期的花穗，干枯的茅草没长叶子就先在中心位置长出谷荻。谷荻外面是绿色的果皮，里面是柔软的白绒毛，把谷荻拔下来之后，剥开外面的果皮就可以吃里面的白绒毛了。初生的谷荻很嫩，咀嚼几下就可以下咽，味道清新，略带点甜味，很能消磨时光，打发时间。几天后，茅草长出了叶子，谷荻就会变老，白色的绒毛从果皮尖顶处探出了头，颜色也由白色变为红褐色，在春风中尽情摇曳。

谷荻不能吃了，槐花又开了。家乡的槐花是最普通最常见的奶白色，大多在五月开放，此时柳花已谢，榆钱变老，春红寥落，所有的妖娆便都属于槐花了。

槐花花朵不大，同迎春花一样，也属于密集型开放的植物。花朵一穗穗挨挨挤挤隐藏于槐叶之间，也有些活泼的花儿探出头来，打量着这个美丽的世界。阳光洒在槐花上，透过枝叶间的缝隙在树下形成了点点的光斑，风吹来，细碎的光斑随风而动，当然，随风而动的还有槐花的香气。与榆钱不同，槐花除了清香之气还有淡淡的甜味。每当槐花开放的时候，槐花释放的幽香便会弥漫在空气中，有股淡淡的甜，花开得多了，连空气都变成甜的了。花香随风飘送，隔着很远就能闻到阵阵的甜香，清新宜人，沁入肺腑，真真正正是五月槐花香啊。这时也是孩子们最开心的时候，我们可以大快朵颐，坐在树枝上美美地享受着大自然的馈赠。捋一把槐花放在嘴里，细细地品一口，然后便大嚼起来。吃完了槐花，连嘴里哈出的气都是甜的呢！吃够了就折一些带回家，让妈妈变着花样做给自己吃。那时候我最喜欢吃的是槐花小米粥和槐花鸡蛋汤。槐花小米粥是在小米饭快要出锅前的几分钟将槐花撒进去，焖一会儿，让槐花的香甜与小米的软糯充分融合。几分钟后，盛到白瓷碗里，只看颜色就有种赏心悦目的感觉，白的碗，黄色的小米汤汁，盛开的奶白色的槐花。喝一口，谷物的清香与花朵的香甜已经完美融合在一起，这样一碗粥下肚，让身体得到了满足，每个毛孔都惬意地舒展开来。另一种美味槐花鸡蛋汤是在鸡蛋汤快出锅时撒入槐花，这种做法最大程度地保留了槐花的清甜，再辅之以香油的醇香，鸡蛋的新鲜，也是无上的美味，只是在那个物质生活比较匮乏的年代，这样的享受并不是常有的，因此每一次享用都能得到生理和心理的双重满足。

吃完了槐花，在孩子们的世界里，春天就已经结束了，因为已经没什么可入口的了。

小时候，村里随便一个地方都能看到榆树和槐树，房前屋后，甚至犄角旮旯，都能看到它们的身影。那时候，物质生活清苦，春天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能够一日三餐填饱肚子就很不错了，零食是从来不敢奢望的。孩子们嘴馋，只能去寻找不花钱的零食，榆钱和槐花就成了首选。它们在丰富我童年经历的同时，也成为重要的人生体验，因此它们的清甜也成为了人生的记忆。时光流转，物质生活水平日渐提高，榆钱和槐花也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寂寞地自开自落。弹指一挥，当年的顽童已近不惑之年，当偶尔想起童年生活，想再度回味那份清甜时，却发现已经很难寻觅到它们的踪影。究其原因，不外乎榆树和槐树难以长成有用的木材，大都被伐掉了。又因其形不雅，不能被当作观赏树木，所以它们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小，自然而然地榆钱和槐花便真正成为了童年的回忆。春天又一次来临了，流连于花丛之间，美则美矣，没了榆钱和槐花，总感觉少了些什么，大概就是那份童年难以忘怀的记忆吧。

舌尖上的春天，童年的春天，有滋有味的春天，吃着榆钱，嚼着槐花，嗅着芬芳，沐着春风，奔跑在田野中，还有比这更美妙更诗意的春天么？

（《山东教育》2017年4月第1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