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物件里的时光记忆

山东省五莲中学   孙善光

在我家的书橱里静静地躺着两个老物件，一台收音机和一台录音机。每每看见它们，我就想起过往，想起我们一家三代人之间那份浓浓的爱和亲情。

我小时候家境贫困，一家六口人的花销仅靠当教师的父亲一个人微薄的工资。我上小学三年级时，父母商量着养一只羊，等将来山羊长大换了钱，给我们兄妹四人每人做一身衣服。果然不久后父亲买来了一只小山羊，母亲把放羊的任务交给了我。我每天下午放学后的第一件事便是牵羊到村南小山岭放。那些日子正值初夏，山岭上洋槐、刺槐到处郁郁葱葱，小山羊每天欢快地享受着这鲜美的食物。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小山羊在我的精心放养下壮实起来。

此后不久，村里大喇叭开始播放刘兰芳的评书《岳飞传》。岳飞的故事那般迷人，以致我经常在放羊的路上听得入迷。许多时候我快速上山把小山羊随意拴在树上，自己偷偷潜回村里。等到评书说完了，天也抹黑了，我再快速上山牵羊回家。正因如此，每次回来，小山羊的肚子都是瘪瘪的。我对小山羊有着深深的歉意。母亲大概猜出了原因，她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只是从此她上坡干活时会捎回一些青草或者树枝。

两个多月后，父亲趁着周末用自行车把小山羊带到了十几里外的集上卖掉，买回来一台收音机。原来给我们兄妹四人做衣服的打算就泡汤了，我哭了，一为小山羊的忍饥挨饿，我再也无机会补偿，还为妹妹们不能有新衣服穿。父亲说，你爱听书、爱学习，父母没有不支持的道理，即便再苦再难，我们都会支持。

因为有了收音机，后来我很方便地听了刘兰芳的评书《杨家将》、单田芳的《西游记》，以及众多故事和生活常识。光影移换，我初中毕业那年，收音机坏了，从此便被我收藏起来，因为里边有父母对我殷切的期望和深深的爱。

再后来我结了婚，我大女儿差不多和我当年一般大小的时候，喜欢上了戏曲，会唱许多的戏曲。她的天赋，我不知因何而来。她上初中时，我给她买了一台录音机，因为买不到戏曲带子，那台录音机多被她用于听英语。买戏曲带子成了她的梦想，也成了我的一个心愿。2004年暑假期间，我利用去山东大学学习的机会，逛了济南几家文化用品商店，买了四盒韩再芬的黄梅戏带子。或许因为兴奋，在济南下出租车的时候，我把在山大学习的资料忘在了出租车上，手里仅拿着那些戏曲带子和自己的衣物。事后证明，我的失误大了，山大的英语学位考试，有不少题目就出自那些学习资料。

后来我把这事告诉了大女儿，她眼圈红了，分明是被感动了。在一次全县统考作文中，女儿写了此事，阅卷老师显然受了感动，给出了近满分的分数，还另加了一段话，“有真情实感，很感人，字也漂亮”。

后来我参加了英语学位考试，没能通过。我虽有遗憾，却也无悔。女儿知恩、感恩，这何尝不是我人生的另一种收获？她从大学读到博士，学会了写剧本、写剧评，她创作的不少戏剧剧本和剧评得到了老师的赞赏。其间她先后被评为中国戏曲学院优秀党员、中国传媒大学三好研究生，获国家励志奖学金和学校一等奖学金，并在国家期刊发表多篇戏剧戏曲论文。她的成长和进步，让作为父亲的我十分自豪。

一代代人的故事留给一代代的人听。如今我的老父亲早已作古多年，他亲自买给儿子的收音机却还在，成为我的一个念想。家里的录音机，连同戏曲带子，将来也许还会成为大女儿的一个念想。人的一生会有内疚，有难过，有快乐，但那些老物件，那些充满了爱的往事会使我的人生之路走得更加踏实而平稳。

（《山东教育》2022年11月第3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