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在记忆深处闪烁

临朐县七贤中学   冯天军

我执拗地思念着我的童年，那些如夏夜繁星般闪烁的往事。

我出生在一个小山村，北面是山，南面是岭，西面是滚滚而去的弥河，东面是明朝江北第一位状元马愉的墓地。我就出生在这个有山有水，风光旖旎，人杰地灵，不足三百人的小村庄，虽然名不见经传，闻不能遐迩，却是我的乐园。

童年就像走在辽阔的草原上，任你自由地驰骋，一点障碍和忧虑的影子都找不到，我们尽情地做我们乐意做的事情。放学后，我们几个要好的小伙伴像是安装了程序似的放下书包，拿起块煎饼，卷上根大葱，挎起篮子到河里拔草。其实拔草多半是逍遥的借口。走出了家门，按照预先的路线图，到芦苇丛中光顾一下。青葱的芦苇，在风中摇曳，给炎炎的夏日带来了沁人心脾的凉意。但是更诱人的是那在这儿落户的“苇鸟”。我们带着兴奋，放下篮子，不惧芦苇丛中的荆棘，不怕蛇等各种动物的侵扰，找那芦苇中安营扎寨的“苇鸟”，这种鸟雀乖巧得能在两棵芦苇之间架巢，用细细的植物丝根一圈一圈的缠绕起来，而且做得那么的精巧细致。当我和伙伴们发现一个鸟窝时，就像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兴奋、惊喜的心情溢于言表。如果发现巢中有蛋或者是雏鸟，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蛋可以作为那个贫穷年代的珍馐佳肴，雏鸟可以用笼子喂养着，虽然养不活，但毕竟给我们的童年增添了无尽的乐趣。

摸够了鸟窝，还要到河滩的苹果园中光顾一下，解一解嘴馋。我们几个先把拔草的篮子放在玉米地之中，然后把苹果园的栅栏扒一个只能容一个人进得去的缺口。我因为胆小，留做警报，其他的都要进去。伙伴们事先把汗衫扎在腰中，作为装苹果的兜子。进去的伙伴们，麻利地摘着成串的苹果：金帅，红香蕉，一个个的落入兜中。有些冒失鬼，不小心弄大了声响，惊动了看果园的人，一声吆喊，吓得伙伴们像老鼠听到了猫的叫声仓皇逃遁。由于慌不择路，有从栅栏上面跳出的，有从原道返回的，总之虽然没有被看园人逮住，但由于急于逃奔，留下伤痕累累的倒不少，划破手的，划破肚皮的，划破腿的，胸膛被树上的毛毛虫侵袭的。大家在惊慌之中，把战利品倒在玉米地中。我们一起分享，一边吃，一边嗔怪刚才惹出动静的伙伴，虽然伤痕累累，但是没有一个伙伴叫苦，吃着猎来的食物，有一种胜利的幸福感。战利品是不敢带回家去的，以免被父母发现，责骂、挨打，是逃不过的。

看看太阳即将落山，拔草的篮子还空空如也，这时，各人都忙了手脚，有的干脆到生产队的瓜地里，拽上些瓜秧，充实一下底气，上面盖点草算是完成了任务。胆小的伙伴只能把篮子里的草撑一撑空，在外面看像是满了的样子，瞒过父母算是幸运。

童年的时光是愉快的，即使在学堂的时间也是短暂的，现在想来那真是素质教育。上午上课，下午多半要进行劳动，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社会实践。下午学校安排：或者是割草，或者是捡粪，或者是帮助生产队劳动。我们也因此学会了好多的农活，比如学校的墙头坏了，我们会自己动手，在老师的指导下，从家中拿来麦秸，两人一组，拧狗脊，盖在墙头上；假期里老师会带领我们为生产队拾麦穗、收地瓜……劳动增强了我们的劳动意识，锻炼了我们的劳动意志，提升了我们的劳动思想。这对我一生的成长是一笔珍贵的财富。

夏日的中午，我们经不住炎炎烈日的炙烤，禁不住弥河水的诱惑，三五个一起到村西边弥河中洗澡、解热，脱掉衣服，跳入水中，仿佛进入了凉风习习的大峡谷，打澎澎，扎猛子，打水仗，潇洒、从容，何其畅快！时间倏地一下过去了，意犹未尽。可是上课的时间快到了，我们急匆匆地奔向学校。洗澡虽然很惬意，但最怕的是老师的检查。如果老师用手在你的腿上或胳膊上挠几下，皮肤发白就证明下河了，就要受老师的“惩罚”。最严厉的惩罚也不过是在太阳底下站上十几分钟。所以也就有了时常下河的习惯。

有时，老师也会带我们到弥河里去洗澡，有老师的监护，我们像走出笼子的鸭子，在干净如洗的沙滩上滚爬，在水中尽情地打仗，学游泳，摸鱼，捡鹅卵石，好不自在。我就是在那个“开放”的年代学会了游泳。现在想想，学校和家长为了保证学生的安全还有谁敢让学生去下河，去学游泳，学生的素质自然也就谈不上多元的发展了。

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童年的精神生活依然是充实的。用弹弓射鸟，自制火枪、喷水枪；冬天挤蹦，顶膝盖，打王八，打陀螺，滑冰……虽没有现在活动的文明和多样，但是在那个时代的确为童年生活增添了不少的色彩。用石头瓦块的开火，打破头是经常的事，但是大人也没有太在意的，绝不会为了孩子受伤而两家的大人干起架来。只不过轻的弄点草木灰覆上，重点的到卫生所包扎一下完事。

最不能忘怀的是晚上看电影。那是农民最先进、最理想的文化生活。如果在自己村放电影，那比过年还要热闹，不仅好长时间就盼望着，而且早就做好了占一个好位置的准备。这天到来，见到放电影的人就好像见到了神探狄仁杰，敬佩的心理油然而生。主动替他们搬这搬那，跟在大人的后面，埋杆、撑幕。晚饭也顾不得吃，早早的就去占下一个好位置，一般是坐在放映机的前面，其实现在看，那时看电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一种童心的张扬和显摆。

邻村放电影，劳累了一天的大人们也不会错过。晚饭草草地吃过就匆匆地集合了队伍，徒步去几里或者十几里的村庄看电影。我们自然尾随在大人们的后面，生怕大人们说出一个“不”字。特别是在寒风凛冽的冬天，穿着十分单薄的衣服，踩在嘎吱嘎吱的雪地上，坚持两三个小时的演出，这全凭一种精神的支撑。电影放完了，我们凑在一块谈论着影片中的人物，有说有笑、有骂有闹地往家走去。看电影，让我认识了许多英雄人物：小兵张嘎、潘冬子等，为日后自己品德的健全起到了启蒙的作用。看过了电影，第二天，我们又集合在一块，进行实地表演，大家都争着当英雄人物，而像胡汉三这样的角色人人瞧不起，只有那木讷的外号叫“小木头”的去担当。于是用烟秆、玉米秆当枪，喊喊杀杀，冲冲打打，因为我们掌握不住分寸，受伤的总是“小木头”，因此也招致了大人们的责备。

没见过世面的我，还曾经闹过一次笑话。五岁那年，随母亲去莱阳看当兵的哥哥，哥哥带我们到工农兵照相馆照相。当我走进照相馆时，被那耀眼的荧光灯吓得六神无主，惊恐地哭喊着逃离了这个神秘的魔幻之地。不管大人怎么劝说，我就是不进去。最后没有办法，哥到外面买了几个胡萝卜，又好哄歹哄，才照完了那张委屈的照片，照片上也因此留下了我拿着几个胡萝卜、憋屈着脸的永久镜头，成为我童年时代胆量小的最好的见证。

我现在已逾知天命之年，已远离了原有的童心、童真、童趣。变得老于世故，变得谨小慎微，变得老成持重。因而愈发怀念那一去不复返的童年时代。固然，我的童年时代物质上匮乏了些，没有喝过奶粉，没有见过洋玩具，没有睡过摇篮，坐过童车。但是，童年的自由自在，童年的无忧无虑，童年的幻想和天真，真的是一生中最可珍贵的财富，永远不弃不离地伴随在我整个的生命的进程中。现在的孩子，在充分享受丰裕物质生活的同时，丢弃了多少与自然亲近的机会，户外活动的时间少得可怜，动手的能力和劳动的能力在不断地下降。有人不无担忧地指出：人们都在担心基础教育水平的下降，其实，儿童玩耍能力的下降才是最让人担心的。此言一语中的。我真希望，我们成人能够善待每个儿童所应有的童年，让他们快乐地玩耍，让他们阳光地成长，让童年成为一个人记忆深处最美好的回忆！

（《山东教育》2014年7、8月第23、2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