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旅游的国庆节

山东省淄博市临淄区第二中学   于爱景

今年的国庆节遇到了中秋节，我们有八天长假。往年这是难得的短途旅游黄金时期，但今年突然不想出去看人头了，宅在家里也是不错的选择。

八月十五中秋节那天，老公发来了一个815的微信红包，让我和儿子买零食吃。他依然记得投我所好，无论如何，节日发个红包，情人节送朵鲜花，生日送件礼物，这些光荣的传统美德一直保持到现在。

一

中秋节要吃月饼。往年单位分的物华楼月饼皆送了人，觉得太甜不爱吃。但今年听几个同事说他们都是留下自己吃，很好吃，于是我就把今年的月饼留下了。小月饼，一箱里有几种口味。我从小不爱吃小月饼，即便吃，也是只吃外面的酥皮，瓤是不吃的，我喜欢吃大月饼。今年尝尝，将其整个咬了一口，果然很好吃！

瞬间，脑海里却浮现出了儿时舅舅吃月饼的情景。不由一阵心酸，泪涌而出！在这个全家团聚的节日里，天堂里的舅舅，您还好吗？

儿时，父亲当兵留在部队，母亲若不带着我和姐姐坐着绿皮小火车去泰安部队，便会在家独自拉扯我们。姥姥家是本村，姐姐是姥姥抚养长大的。舅舅家有两个姐姐和一个哥哥，至今与我们情同手足。只要过节，或是舅舅家平日里包水饺，总要叫我们娘仨去吃。就是在姥姥去世后，父亲刚复员那几年，也是如此。此传统一直延续到大家生活水平提高了，水饺实在不是什么稀罕物了为止。

我清楚地记得小时候的中秋节，舅舅坐在堂屋里那张大四方桌旁，面带微笑地掰开一个小月饼，美滋滋地吃起来。他一边嚼着里面的青红丝，一边满足地笑。我是不吃青红丝的，我问舅舅：“舅舅，小月饼多难吃！你为何不吃大月饼呢？”舅舅笑笑，说：“青红丝多么好吃啊！你吃大月饼吧，舅舅就喜欢吃小月饼。”舅舅当民办教师，生活很拮据，而我的父亲在部队，我从小衣食无忧，什么稀罕物都能吃到。长大了我才明白，舅舅哪是不喜欢吃大月饼呢！大月饼贵，他是舍不得吃而给我们留着呢！

舅舅当了一辈子民办教师，年纪不大便因病而去。我长大挣钱了，却没有机会孝敬舅舅了。嘴里咬着好吃的物华楼小月饼，满脑子里都是舅舅满足地吃月饼的情景。舅舅，我唯一的舅舅，我多想让您尝一下这么好吃的小月饼啊！这个月饼比大月饼好吃多了啊！但此刻口中的月饼，满满的都是泪水的滋味。

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孝敬我的妗子。每次去看望妗子，她总嗔怪我花钱买东西。那年妗子生病住院，我去探望，塞给她二百块钱。妗子坚决不要，陪护的大姐姐也说我花钱的地方多，不收。我便告诉她们说，现在教师工资可高了，不像原来的老师那样穷了，我挣钱很多。妗子果然相信了。

幼小时，舅舅用谎言把好吃的大月饼留给我；长大了，我用谎言尽其所能地多孝敬妗子一点点。

二

父亲从北京探亲回来后，谨记大叔二叔的医学普及知识，不再依靠药物调理身体了，现在改为运动加食疗。父亲从新华书店买来三本厚厚的养生书，在家好好学习，打发退休时光。父亲每学会一剂养生食谱，便买来食材学着做。于是，到处赶集买食材成了他的爱好。辛店集、闫家集、王朱集，逢集必赶，买来的食物却往往只用十分之一，剩下的就浪费了。于是，母亲就对他很不满，两人免不了因此而吵架。父亲于是就像搬运工一样，把买来的东西源源不断地往我家里送。两三天送一次，把我家的冰箱塞满后，还有一桌子，厨房里也放得满满的。我吃不了，怕浪费，就再送到婆婆家。父亲却乐此不疲，而且只要说是往闺女家送，母亲就不会和他吵，在此爱好下身体竟好了很多。

父亲至今对我依然是极其娇惯的。小时候，我最爱搞的恶作剧便是穿上父亲的坎肩背心当裙子，中间扎上他的腰带，在父亲睡午觉的时候在床上跳来跳去，踩他的背，在他快睡着的时候挠他的痒痒。父亲总是睡眼惺忪地被我逗醒，却不恼我，眼睛半睁半闭地做个鬼脸，把我吓得哇哇大叫。父亲会做的鬼脸有十几种，每次都不一样。母亲嫌我打扰父亲睡午觉，父亲却要抱我，我就在床上跳得床板吱吱响。

乡亲们笑父亲：“一个丫头片子，又不是儿子，怎么就拿着那么好呢？看把闺女宠成什么样子了！”父亲却从不理会，还是一如既往地富养我。穷养儿子富养女，是有一定道理的。我长大后，越来越觉得自己和别的同龄女孩有些不同，我不太在乎金钱，不太看重名利，不太势力，不太以貌取人，就连找对象也不计较他家有没有经济基础。我想这一切都与父亲给予了我太多爱有关。

三

公婆没有女儿。我平时给二老买衣服，买日用品等，心思、精力、经济方面都用一个女儿的标准来要求自己。因为公婆太节俭，因此平时给父母买的东西一定会给公婆买；但给公婆买的东西却未必会给父母买。结婚后，我和丈夫白手起家，一直是自己的父母帮衬着，有时觉得很亏欠二老。

今年春天，我送了婆婆一条黄金项链，上海老庙黄金，却没送母亲。当时若是一次买两条，经济负担重。现在国庆节，商场打九五折，我便送了母亲一条。我喜欢老庙黄金，既有着老上海的风格，又不失时髦。中秋节，我把项链戴在母亲脖子上时，母亲一边埋怨贵，心里却是开心的。母亲一辈子辛辛苦苦，却连一条黄金项链也没有，父亲大大咧咧，是不会送这种东西给母亲的。

母亲在厨房里做饭，小声偷偷问我：“你送婆婆了没有？两边要一样，可不能偏向。”我告诉母亲，早在半年前就给婆婆买了。母亲没再说话。她虽然时常告诉我要孝敬公婆，但如果是我，若是我有个女儿，若是让我知道了我的女儿给她婆婆买了金项链却没给我买，那我心里会是什么滋味呢？而我的母亲，却总是说我挣钱不多，让我多孝敬公婆。说她和父亲钱够花，不让我给他俩买东西。父母一如既往地偷偷帮扶我，见不得我过一天穷日子。

我想我是错了，我太相信父母的话了。母亲总阻止我给她和父亲买东西，但当母亲有了生平这第一条金项链时，我看得出，她的心里的确是幸福的。傻傻的我应该想到：在孝敬公婆的同时，一定不要忘记爱自己的父母，他们会永远无条件地对我好。

然而我心里明白，正是我的傻，换来的是丈夫越来越多的关爱、包容、进步，还有像我父亲对我一样的肆无忌惮地娇惯。

四

奶奶到今年春节就九十岁了，眼不花，耳不聋，腰杆挺直，不见白发。我的相貌是遗传了奶奶的。

奶奶是童养媳，娘家在南仇。在老奶奶瘫痪后，奶奶伺候了婆婆二十年。奶奶不识字，一生不容易。

奶奶去小姑家了，还没回来。我给奶奶买了件衣服，在她回来之前顺便去看望小姑和小姑夫。小姑马上六十岁了，看上去仍很年轻，奶奶家的遗传基因是极好的。小姑父是天下难找的好女婿，孝敬老人，疼爱晚辈。大妹妹教学艺术课，没回来。小妹妹在二炮当文艺兵，探亲刚走。东王二老姑家的两个姑姑也来了，于是，小姑父坚持留下我们吃饭，又打电话叫来我的父母，全家一起吃团圆饭。

小姑父领我们到了村里的驴肉馆，主菜是驴肉，还有满满一大盆驴骨头。小姑父说平日里要吃到驴骨头，是需提前几天预定的。今天运气真不错，正好刚煮出驴骨头来，让我们多吃一些。我是第一次啃驴骨头，长长的粗粗的骨髓，煮烂的软骨，实在是一顿难忘的驴肉宴。我还记得小时候，我在小姑家住下，晚上和妹妹一起睡在小姑和小姑父中间，小姑父给我们讲故事，我们听着听着就睡着了。现在我都快四十岁了，小姑和小姑父也老了，但他们对我的疼爱却未曾改变。

小姑父偷偷嘱咐我：“孩子，你看你，总是给你奶奶买衣服，她穿都穿不过来。你奶奶有儿子，有女儿。你爸、你叔、还有你姑，我们这代人孝敬她就行了。你一个当孙女的，就不用操心你奶奶了。”我笑笑说：“那不行！你们孝敬，那是你们的义务。而我，谁让我喊人家奶奶呢！”小姑父也笑了。

五

八天假期里，我收放好了换季衣服，凉席凉垫，清洗了所有的床单、枕套、夏凉被、沙发垫。学习了厨艺，做出了美味的蒸鱼、红烧肉、煎牛排鱼排。厕所的电热器坏了，换了新的，冬天用热水方便。洗衣机不好用了，很浪费时间，干脆换掉，安装了一台新的。生活不能将就！读完两本小说，有时每天读一百页，无论身在何处，都不能忘记读书。每天快走一万步，儿子用手机时刻监督我，提醒我。逛商场，把每家商场都复习N遍。衣服可以不买，高跟鞋可以不穿，但一个女人，是务必要把市场行情了然于心的。

国庆假期匆匆而过。这个没有旅游的国庆节，也是如此充实，如此美好！

（《山东教育》2018年1、2月第5、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