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的那片果园

乳山市怡园中学   王   燕

我的少年时光，是在果园里度过的。而今，几十年的路走过来，我竟如此怀念那段悠悠的、纯纯的、静静的美丽时光。

对果园最早的印象，应该是在清冷的冬季。那是上世纪80年代初的冬日，爸爸刚承包了村里南山的一片果园，便带着我和妹妹来到这个开启全家人幸福新生活的土地上。我和妹妹第一次踏上了这片能结出可口果子的宝地，那股新鲜高兴劲儿别提了。那天，爸爸发现了一棵树的枝头上还挂着一个烂了半截干瘪了的苹果，在光秃秃的枝干上摇曳着，便用棍子敲下来，递给妹妹，六岁的妹妹兴奋地咬了一口，眉开眼笑地说：“好吃，苹果味儿！”

自此以后，我的生活便和果园密不可分。每到暑假，我的任务便是看管果园，我们那儿叫看岚子。我是白天看岚子，爸爸晚上去看，白天他还要忙地里的农活。那时候看岚子于我是既开心又痛苦的事情，说开心是因为能吃到各种好吃的果子，说痛苦是因为我失去了自由，小伙伴们都东跑西颠疯玩去了，而我只能孤独地一个人在果园里闲逛，陪着我的只有一条小黑狗。

夏季到了，果园里弥漫着清新的果香。我总是赤着脚踩在炽热的松软的泥土上，任由小沙粒胳肢我的脚心，一种舒畅的感觉便溢满全身。我的心中霎时有一种别样的满足，啊，这里全是我的地盘！不着急，我先在爸爸用草席和木头搭起的小棚子里看一会儿书，写一点作业。不用多久，心里便蠢蠢欲动，嘴又馋了，便一骨碌爬出了小棚子，先到山顶那棵最大的像蘑菇伞一样的金帅苹果树下，仔细打量哪个是金黄的、个头最大的，摘下来，用袖子擦擦，“咔嚓”一口下去，又脆又甜。一边吃着，再顺着山顶的小路蜿蜒下行，半山腰上有几棵李子树，我总是能找到那红得发紫、刚好熟透、软软的大个头，把它们摘下来，用衣服兜着。继续往下走，顺着一条岔路拐到山的另一面，那里是一片早熟的大杨梨，黄澄澄的果子在绿叶中间闪闪发光，旁边还有几棵小香梨树，小香梨个头虽小，但口味极好，如今市面上竟然绝迹了，我再也没有看到过这品种。至于那种圆乎乎黑皮的大胖梨，我们叫它臊梨蛋子，如今超市里有，价钱还极贵，那时我却从不屑于吃它。寻了几个熟透的梨继续用衣服兜着，一路小跑来到山根下，有一片桃树，爸爸嫁接的桃树品种很齐全，有九宝桃，黄瓤蜜，最好吃的是一种干丸桃，有一种绵绵的入口即化的甜味儿。每样都摘一个，把它们都兜回到小棚子里，我便坐下来饱餐一顿。啊，那各式各样的美妙的甜美滋味，至今还让我回味无穷，真的，如今我再也没吃到过当时那样可口的水果了。

在果园里最开心的是姥爷来的时候，每年姥爷总会来果园住一段时间，一来帮着看果子，二来编果筐。姥爷有一门手艺，那就是用泡软了的紫穗槐条子编成苹果框，结实又耐用，每年他都要编好几十个，剩下的短的槐条子他还能编成好看的小篓子，给妈妈盛菜用。姥爷是一个乐呵呵慈祥的老头，他参加过抗美援朝，我最喜欢听他讲战场上打仗的故事。每天，在果园里，姥爷一边编着果筐，一边讲着他在战场上亲身经历的故事。他告诉我他只是一个伙夫，要背着几十斤的大锅行军，敌人一来轰炸，他就躲在大锅下，竟然奇迹般地没有受过伤，我听了不觉哈哈大笑，姥爷给我寂寞的果园生活增添了一抹暖暖的亮色。可最让我遗憾的是，还没等到我孝敬他老人家的时候，姥爷便离开了人世。

果园里的生活大部分时间是孤单寂寞的，没有人与我说话，我只是一个人静静地待着，任由思绪天马行空，自由翱翔。有时候我躺在土地上，面对蓝天，仿佛这世间只有我一个人似的，也仿佛我一下子就飞上了天。我知道，那是内心对自由的一种向往。那时，我多渴望走出这片果园，可以无拘无束地在村里各个地方穿行，我多想像小伙伴们一样骑着自行车到外面去玩呀！可是这片果园把我束缚住了，我只能待在这里啊！

如今想想，那曾经悠悠的、静静的远离人的时光，竟然是此时我梦牵神绕最想重返的时候，因为我这傻傻纯纯的性格在人与人的社会中摸爬滚打几十年，尝尽了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苦楚，我太想远离这些。也许，少年时期那青青的果园才最契合我的个性，或者正是那果园塑造了单纯不谙世事的我，不知道这是幸事还是坏事。

离开果园的生活已经几十年，可是常常在梦中又走进那里，醒来总是很开怀，我知道那段岁月已经深嵌在我的生命中，给我美味的回忆，更给我一种纯净的美好的心灵享受。

美丽的果园，我的心灵家园，愿你永远在我的梦中飘香。

（《山东教育》2016年3月第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