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行走的仙人掌

临邑县第五中学   郑春勇

电脑旁，摆着大大小小的四盆仙人掌：有真正意义上的仙人掌，长得实在是太朴实无华了；有仙人球，有仙人枝，还有一种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下面是一条绿色的三棱柱状的茎，园艺师在它上面嫁接了一个“仙人球”，其实是像猴头样的，我更喜欢它。说起养仙人掌，倒不是附庸风雅，一则它有实际的意义，能防电脑辐射；而最重要的是我喜欢它的朴实。

对于仙人掌的钟爱，始于童年。生在农村，长在农村，无论是院子里还是田野里，满眼的绿，满眼的花，几乎一年四季都在演绎着绿肥红瘦，因此，对于花花草草我早已熟视无睹了。但一次偶然的机会，我第一次看到了仙人掌，想不到这一邂逅竟然改变了我的生活习惯，甚至是我的生活态度。

记得那是很小的时候，在外婆家的一个邻居那里，我第一次见到它。那时没有花盆，就是一个废弃了的瓦缸吧，但由于农村里的土太肥沃了，在那么一个破烂的瓦缸里，它居然生长得那么生机盎然。现在想来，也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了。也说不清到底是为什么，就是有那种一见钟情、一见如故的感觉。

当时我就跟人家要了一片，种在家里的窗台下。就凭当年的“技术”，居然能把它种活，着实欣喜了好长时间，那几乎是我亲手栽种的第一棵植物呢。一天天的，它越长越大，叶片也越来越肥厚，刺也越来越长，每根刺下还生长了许多细细的茸毛。忽然有一天，我发现有两处长茸毛的地方又长出了几根细细的绿芽状的东西，没过几天就有了小仙人掌的形状。原来它又长出了小仙人掌，而且还是两个。它带给我的那份欣喜，就好像是农民有了好收成的喜悦吧。我几乎不用管它，它又不太需要水，而肥也来自我家的院子，用不着刻意地去施肥。

到了秋天，它竟然长了有十几个，在院子里已经很显眼了。可是，好景不长，我要去上学了，能管理它的时间就少了，甚至能看到它的时间也少了。然而，它的可贵之处就在于能如梅花一样，寂寞地开。

真正有了养仙人掌的闲情逸致，则是参加工作以后。宿舍的窗台上、墙角边，甚至是饮水机旁的桌子上，我都见缝插针地养上了仙人掌。

盛夏时节，门前的那“缸”仙人掌，已是蓊蓊郁郁，枝繁“刺”茂，每个叶片既硕大又肥厚。它长得太大了，长得太随心所欲了，要想让它继续向上生长，必须得用许多根竹竿或木棍顶住，以使它不歪斜，不匍匐。

到了秋天，渐渐地，它又长出了许多绿色的“柱头”，远远望去像一只只手掌，在欢迎着每一位观赏者。柱头越来越粗，也越来越绿，颇有些苍翠欲滴的味道。本来，学生们对我的仙人掌就喜爱有加，这一“招摇”，来观赏的就更多了。

有一天，我不经意地发现每个柱头上都长出了一个花蕾，含苞欲放的样子。等花蕾一天天长大，我知道我的仙人掌要开花了，有一种目睹铁树开花的兴奋。

就像李清照的词中所写的“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也是在一场秋雨后的早晨，我不知道我的仙人掌是肥了还是瘦了，也许经历了风雨后会让人不忍卒睹吧。然而，早起的学生们的一片惊呼，把我拉出了屋子。

那是怎样的一片蓬勃啊！

每一朵花都娇艳欲滴，每一朵花都鹅黄粉嫩，每一朵花都昂首向上，全然没有刚刚经历过风雨的萧瑟颓败，全然没有深秋时节的凋零凄婉，全然没有花自飘零水自流的落寞闲愁，有的却是不谄不媚、不卑不亢、不浮不躁，不出淤泥而胜莲之不染，不濯清涟而胜莲之不妖。我数了数，不多也不少，正好56朵。哈哈，56朵，好灿烂！

是啊，每个生命都得灿烂一回，哪怕是路边的一棵小草，小到不起眼的一棵小草，也得漂漂亮亮地活一回。

过了许多日子，在学生们啧啧的赞叹中，我的仙人掌花终于也像别的生命一样，灿烂过之后，凋零了。凭我的所学，我知道那些没有凋落的柱头是它的生命的延续。一天，一个同事见到那些仙人掌的柱头说，能吃啊。于是他就摘了一个来吃，可刚咬了一下就说，唉呀，太难吃了。然后，他就顺手把那半截按到盆子里，咧咧了嘴。

等到冬天来临的时候，问题也来了。我的仙人掌长得太大，我的宿舍太小，根本就容不下它，而别的大房子里又太冷，即便放进去也会冻死。没办法，只好听天由命，就让它在外面过冬吧。

果然，等到冬天真的席卷而来的时候，它没能幸免，所有的原本肥厚的叶片都像一摊泥一样倒下去，化作更护花的春泥了。于是我就想，等来年春天再要一片来种上。

像朱自清写的那样，盼望着，盼望着，东风来了，春天的脚步近了。当大地还不到万物复苏的时节，我想松一松盆里的土，准备再要新的仙人掌来养。可令我万万没想到的是盆里已是绿色遥看了。原来，那是一小撮仙人掌，在料峭的乍暖还寒的春风里“吹又生”了。

从此，我愈加喜欢这种朴实而又坚强的生命。后来，搬到楼上来住，能养花的条件就更有限了，但我还是坚持养仙人掌，就是因为喜欢。有它长年陪伴着我在电脑旁耕耘，不寂寞。

时间长了，我会顺手将仙人掌换换方向，让它尽可能多地吸收阳光，也好进行光合作用。不成想，无论怎样改变方向，像两只手臂一样的两枝仙人掌竟不约而同地也改变了生长的方向，都始终向阳台那边拧着身子，像在翩翩起舞。这我倒是知道，绿色植物有向光性，只是没想到它那么执着。

于是，常有这样的梦：我成了会行走的仙人掌。

（《山东教育》2015年3月第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