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师学者化的必然性及意义

发布日期 : 2012-03-15 点击次数 : 来源 : 《山东教育》中学刊

荣成市第三十六中学   崔汝准


读书,本来容易实行,原是寻常事,却弄成不容易实行。教育界反倒更无能无力。这真的不可思议:素质教育须教师有素质,教师“继续教育”是“长期的、系统的工程”,读书却声嘶力竭的。关于教师的学习与提高,我们搞了很多途径、形式,多少年了,但效果并不好,或者愈发地不知道怎样学和学什么了。体己的意见当然有,“教师学者化”就使人豁然开朗,像一个迷路的人终于寻了正路。“教师学者化”,这是从历史精神、社会要求和教育自身的发展趋势中提炼出来的声音,是一个兼具了教师与教育的现实性与长远性的思路,尤其包含着教师们文化的和政治的根本利益,其意义既关乎教育也关乎社会时代。显然,这提法是经过了长期的艰难孕育而产生的。

以前的农事社会,人们认为教师都是些有学问的人,不需要学习、进修,勤谨教书,带好学生,就十分好了;而且“人过三十不学艺”,似乎也是道德操守。因此,所谓“进取”,所谓“师范”,只在于守成、守拙;论到读书、看报、研究、写作之类,一些地方原本就没有,一些地方则被冠以“不务正业”,遭受着奚落、轻视和批判。

改革开放后,人们有了学习新知识、新观念、新事物的要求,是真实的需要;但应着全社会向市场经济转轨,伴随着人才需求的急迫,又受各种的碰撞、挤压和诱惑,难以潜心读书学习。

实施科教兴国,一时间尊师重教成为风尚,教师的地位大幅提高,但又出现了职岗竞争的问题,仍然缺乏仔细研读、扎实提高的心境和工夫。所以,在我们生活中很长的一段时期,所谓手不释卷,腹有诗书的华气,就如遥远的过去,或梦中的温馨;因教师文化素养长期处于低徊状态而造成的问题日见突出,学校里普遍呈现着被动应付和捉襟见肘,片追就成了唯一的可圈可点。以上三种大致代表了建国以来特别是近三十年来的三个不同阶段关于教师学习的情况,也基本表明着围绕“教师学者化”所发生的一些思想和心理。归结起来,第一种是认为教师的知识够用。不消说这是封闭生活的导致,主要也是教师以外的人的想法,教师自己则任何时候,特别是知识不断出新、科学快速发展、文化思想多元交融的今天,如果只教不学或只学所教的,就落伍。第二种是不安定,静不下心学习。这一点现在应该也不是问题,因为职业结构、社会阶层和经济体制的分化重组大体成型,社会生活进入有序和深入,教师的后顾之忧解除;而且,“知识经济”“终身教育”这样理念的产生和通用,说明读书学习于人不再只是生活的手段,而也是生活本身,不仅仅是求知供职,更是提升生活品质。第三种算是时间问题,认为教师学者化会影响教学工作。这一种听起来似乎是,而且也是实际的问题,就多说一说。

其实这正是转变教育观念和优化教学方法(手段、形式和途径)的问题。时间当然一定,是有限的;但一定的时间做什么和怎样做,却大不同。教育的发展已经让我们看得清楚,即将教师从题海战术、烦琐的作业批改以及大量的劳而无功和无休止的“修”而无果这样的事务中解放出来,不仅可以赋予教学以新的转机,为学生受到更合理、更良好的教育给出时间和空间,而且也是教师获得时间和精力并重新地、更为有效地去分配时间和调节精力的主要途径和方法。教师的辛苦是社会承认的。但是怎样的辛苦?而且为什么会辛苦?辛苦之于教学,现在越来越见出它不好的、有害的一面。重德轻能,从某种意义说,这是落后经济和自闭社会的政治观、生产观和教育观,是静止的思维方式,往往既无能而空为德。这需要总的考量上的改进,而更需要教师们自身的感觉。在工作与效果之间的事倍功半还是事半功倍,这是一个老问题,但也永远是一个新问题。磨刀为砍柴,无论如何,“刀”“器”的问题不首先解决好,不先进行和完成,就只能永远被时间、事务拽着跑而不能是对时间、事务的驾驭,不能“站在前沿”,就难以“引导”了,不管是阶段性还是终极性、特殊性还是一般性的。

我们都承认教的目的是为了不教。怎么不教?授人以渔。要授人以渔第一要先有“渔”,第二自己能“渔”,第三才是去“授渔”,学者化的过程即是此三者在生发中统一、在统一中展开、在展开中完善的过程。快与慢的关系在教育中是一个大问题。我们“文”“化”了几千年,是教育不懂道理,而去搞“幼儿园学小学、小学学中学、中学学大学、大学再回头学人之初”这样的颠倒?是无能。学习就是研究,教师有了研究的趣味和经验,才能去对着教学的关键和要害,也至少才不会对学生好奇、探求、质询的心理和行为做出不以为然之类的表现。学然后知不足,教师能真切、确实地知道自己的如何不足,才会善待或亲近着那些跟随他学习的人,并且也领略着那“单纯”“幼稚”“无知”“不长记性”“天真”的文化意义和令人醒觉之处,使自己真正地、完全地展开,进入有问题、有联系、有实效的学习。推开了说,文化是传承历史传统的,知识们之间也互为依据的,教师不了解传统,不掌握某种历史,对自己所任学科的来龙去脉也缺乏大体的把握,怎么会有令人信赖的教育理性和审美评判?而且,当代社会又是不断地提出新问题和出现新事物,做教育者的人怎能不学习?怎能蜻蜓点水地学习?怎能今天这个理论响就学这个理论、明天那个观点亮又学习那个观点?

要指出的是,学者化并非只是“书本化”,而是“学习化”,不是只要从书本学习而不要从其他学习——其实也不需要特别指出的,因为真的学习总联系着,学与做总归一体。但主要的还在于读书。一个教师如果“忙”得连读书的时间都没有,其工作一定含着不正当者。问题也许还来自于对“学者”的认识。究竟怎样是“学者”?简单说是学习者还是学问家?应该是一个学习者而非学问家,是善于求学而不是已学富了五车。一碗水是学生,一桶水是教师,一缸水就是学者,这是庸俗的加减法。一个学者或学习者,不是针对着他目前知识的多少,也不在于他有怎样的资历、学历和头衔称号,而在于他热爱真理、探索知识的自发自觉,在于他发现和表现的敏感、勇敢和恒常,在于他热衷于生发性、创造性、开拓性的生活和工作,即真正“人”的生活和工作。即意味着他不仅在某一学科或某一方面有比较深厚的趣味和一己的体悟,而且对文化学术的发展,对人类群体的活动和命运也较为深挚地关注和观察,并渗透于他的实践。显然,“学者化”对大多数教师说来,成学问家或什么家(这需他人的封赏才行)固然好,但重要的是形成一种向学的品格和形象,即一种对待历史、人生和人类文化的良好态度,一种对于“世界性事物”自觉的参入——由于历史和社会所赋予教师职业的那种特殊性的缘故,这种形象和态度不仅对学生起着榜样导向和教化熏染之用,而且在影响社会、改善周边人文环境,在正本清源、引导人们去追求那种健康有序、清新向上的生活方面,也不可轻视。

是的,“教师学者化”,这无疑是在强调过程。我们不能不重视过程,因为只有过程,只有在这样的过程中,教师才能与学生达成平等,师生才是站在一条“同学”的路上;在这种“教学相长”的基础上和氛围中,师生间情感和思想的碰撞、心灵的彼此体察和接纳这样的事情才是可能的、真实的和有益的;如是,双方感受着相通相悦和知识素养一点一点的充盈,并由此生发出互勉共进的内驱力和纯洁的、原生态的拥抱生活的热情与能量。学风与世风相辅相成,用鲁迅先生的话说“是和政治状态及社会情形相关的”。他还说:“人们到了失去余裕心或不自觉地满抱了不留余地心时,这民族的将来恐怕就可虑。”有人更干脆:“学风败坏,害及民俗,教职员实任其咎。”不学无术虽然够不上“学风败坏”,但不进则退、则阻挡,实在也同为有害。终究,人生是既要饭香也要书香的,而且,书香了,饭才真香,这算是软道理。事实上正如有识者所说,在当今知识密集的社会里更应该读书,因为“文字在准确性、巩固性、持久性方面是其他载体无法比拟的”。

从教育或教师的角度说,只有当读书成为生活的重要方面或主要的生活状态时,才可能由一个笼统的教师变成一个具体的教师,一个可以超越个人好恶、知识结构、教学方法和校园生活局限的人,一个拔出于教学与生活的繁芜的学者——学生学习的指导者和引领者。教师不学习,社会干着急;教师一学习,教学有道理,孩子满心喜,别有一番好天地——说简单也简单。园丁、蜡烛、工程师、教书匠等说法都曾在不同的历史语境和政治情境中被用作教师的代称,在这些称呼中,或匍匐在地,或眼睛向上,或过于诗化,总之都有不真实、不自然的成分。纵观今日世界,预测未来社会,教育应该是越来越宽松的、人道的和生活化的,教学应该是越来越具有专业属性的、越来越趋于智性审美的职业。因此,教师的学者化是教师的唯一出路——毫无疑问,也是一条宽阔大道。最后强调一下:学生不可都做书呆子,教师却不妨多在书里呆一呆。

 

(《山东教育》201212月第3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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