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让外行听课扭曲教育评价

李青山

前段时间，笔者在网上看到一篇文章，其中提到，“专家或参加听评课活动的教师的评课不能令人‘心服口服’。开课教师和参加听评课活动的教师表面上接受评课意见或建议，实际上内心并不认同，也就是‘口服心不服’。”这样的评课不仅导致听评课活动流于形式，起不到应有的作用和效果，而且很有可能会导致与评课初衷南辕北辙的更坏结局。这是需要反思、反省与矫正的反常现象。

本来，深入课堂听课是教育管理工作者了解教学第一线教师教学现状和学生学习现状的一个好方式。如果到教学课堂听课的人员是一位专业知识、教育理论和教学方法方面的内行，那么听课活动对于正确评价教师教学活动与学生学习现状，发现和总结教师与学生教与学方面的现有优势与现存问题，从而使教师与学生的教与学活动不断得到整改与提高是大有裨益的。但是，如果学校的听课活动组织得不够好，尤其是听课与评课人员不够内行，则可能对教师的教学活动做出有失公允的评价，从而对教学活动产生负面影响，甚至干扰教师的教学。

有一次，在一所办学质量薄弱的高中学校，在学校组织的各个年级的例行听课活动中，一位英语教师在事后的评课时不信服评课者对其所授课程做出的评价，双方发生了激烈争执，结果闹得不欢而散。后来，在笔者私下与该任课教师交流时，他认为听课人员在事后评课时对其课堂授课情况提出的若干负面评价不够公平与公正，属于吹毛求疵。由于以前该校也曾发生过类似现象，为了发现问题症结所在，笔者为避免被当今流行的作秀风迷惑，通过私人关系，避开学校统一组织的听课活动，单独深入到该英语教师的教学课堂，连续听取了其整个单元若干课时的授课情况。结果发现，以往到他课堂听课的教学评估组成员对其课堂教学所做出的评价确有失实之处。

从课堂授课过程来看，该教师的教学有以下现象：教师讲授重点明确，注重用适当方式突破难点，注重知识的承上启下，以符合语言学规律的方式解析和操练重点句式，并且用适当的练习来检测和巩固所传授的知识，注重以提问和课堂板演等方式来动员学生参与课堂学习活动；学生回答问题正确率不够高，部分学生精力不够集中，完成课堂学习任务情况不理想，课堂气氛不够活跃。对于这些，教学评估组所给出的结论是：该教师授课方法比较死板，讲授内容过于艰深，不适合学生实际；讲授过程比较枯燥，缺乏艺术性，难以调动学生兴趣。因此，总体来说，该教师了解学情不够，备课针对性不够强，其课堂教学基本上是失败的。

但是，笔者认为这样下结论似乎确实失之草率和仓促。经过走访该英语教师的教学历程和其所教的学生以及听取他的申诉意见，笔者发现教学评估组所做出的结论与实际情况相比基本上大相径庭。大家公认，该英语教师专业知识渊博，责任心强，在任教重点学校期间，其知识传授水平和敬业精神曾深得学生好评；而在当前，该英语教师所任教班级的学生英语基础普遍偏差，大部分学生连初一学生的合格水平都不具备，难以在学习高中英语课程时顺利跟班学习；学校的日常管理工作和班主任工作不够得力，缺乏奖惩激励机制，学生既感受不到压力，更感受不到动力；学生所在宿舍管理松散，学生入睡过晚和夜不能寐的现象时有发生，白天学习时普遍犯困；在其他任课教师参加听课活动时，普遍组织学生提前演练，以求课堂评估时取得好的“表演”效果，而该教师授课时一贯施行本色教学，丝毫不用作秀手段，学生在课堂评估时的表现自然不会出色……当我们了解到这些情况时，每一个内行的教育工作者都会深深体会到：该授课教师课堂上所展示的不尽如人意的现象，实际上多数是学校管理工作现存缺陷的反映，绝不应归咎于授课教师本身。

在评价一位授课教师的授课情况时，外行的评价人员和内行的评价人员所做出的归因和评价往往是难以一致的：譬如学生在回答课堂提问时难以做出令人满意的回答，究竟是授课教师设计的问题难度过高造成的，还是学生缺乏最基础的知识常识造成的；学生听课积极性不够高，究竟是教师授课过程单调枯燥或内容艰深造成的，还是学生缺乏应有的成才志向与学习动力造成的，或者学生由于精力不够充沛造成的；师生关系在课堂上不够融洽，是教师对学生缺乏应有的责任感和关爱造成的，还是学生由于成见和不良理念对教师缺乏应有的信任和尊重造成的；进展不够顺利和学生表现不够完美的课堂教学，是该教师教育科学与艺术落后于其他教师造成的，还是教师实施本色教学不肯趋从于教育界颇为盛行的公开课作秀风气造成的……

类似的冲突与困惑，笔者相信教育界每个从业者都不会感到陌生，而是会经常遇到和令人思考的现象。我们由此也不难得出这样的结论：在正确的教育理念支配下和辩证的、全面的分析方法支配下，我们评价一位任课教师的课堂教学就容易做到公平和公正，对于在听课中发现的优点和问题，往往能够作为我们坚持管理制度优势和整改管理制度缺陷的依据，从而使得针对任课教师的课堂教学评估工作成为提高学校管理工作水平和教师教育教学工作质量的依据；在偏狭、机械甚至扭曲的理念支配下的课堂教学评估活动，往往容易对教师和学生在课堂上的种种“良好”和“不良”表现做出错误归因，从而给学校的管理工作和教师的教育教学工作以及学生的学习活动带来消极有害的影响。

就以上所述英语教师而言，他的教学所得到的负面评价是在对“没有教不好的学生，只有无能的教师”的理念做了偏颇理解的形势主导下做出的。在这种情况下，课堂教学上的不尽如人意的现象皆被归咎于任课教师，学校管理失当的责任被推得一干二净；学生在课堂上表现“良好”皆被视为教学的成功和教师的“优秀”，即使教师使用作秀的手段取得的“成功”的“一叶”也被用来当成遮挡成堆问题的“泰山”。这样的教学评估，其实是对教师教育教学工作起着促退作用。这种现象的存在直接导致了一些学校所推行的教学评估工作在教师心目中可信度不高，使得这项本该发挥积极效益的工作几近流于形式，甚至误导着部分教师的理念朝着错误的方向发展。在前几年该校开展的“学洋思”运动中，几位教师不顾高中阶段在教学任务和授课方式与初衷上的差别，普遍迎合学校领导的“喜好”，每节课都安排一个“迟到”的学生在课堂教学开始后在教室门口喊：“May I come in?”以体现注重培养口语；每节课都让学生用英语口语对课文内容进行问答，而本应作为重点和难点处理的英语词法、句法知识和语法现象均“避而远之”，结果无一例外地赢得了学校领导的“好评”。但是，这样的“好评”败坏了本应具有的求真求实的学风，形式主义、哗众取宠的做法大行其道，最终贻误了学生的发展。

这样的做法反映了有关主管领导水平和素质的低下，引起了众多有识之士的愤慨。众所周知，在法律界，有“一次不公正的审判造成的危害甚于十次违法犯罪”的说法，同样，在教育界，也会有“一次不公正的评课造成的危害甚于十次不成功的授课”的客观规律。

如何使课堂评估工作对教学起到促进作用？我们认为，学校选派的教学评估参加人员应该全部由内行所组成。这些人应该既对所听专业知识内行，又对整体教育理念和学校管理工作内行，而且对教师课堂教学、学生课堂学习和学校管理制度三者之间的科学关系有着内行的理解；听课之前，教学评估人员应该认真研读将要听授的内容，包括课本和其他教学用书；在听完之后，还要虚心听取授课教师本人讲解该课时授课方案的设计意图与教学方式的取舍理由。只有如此，课堂教学评估活动才能对任课教师的课堂授课有着正确的评价，才会对课堂上教师的“教”情和学生的“学”情有着正确的归因，才能使得跟教与学有关的所有方面因素都得到应有的关注、保证、坚持、改善和提高，才能使得课堂教学评估工作最终成为教师成长和学生成才的动力。

（《山东教育》2018年7、8月第23、2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