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香袅袅

一杯香茗，丝丝缕缕的雾气在弥漫、弥散，出神地欣赏杯中被浸润的叶片，品味着被叶片浸润的浓醇的水，思绪慢慢被一下下拉得好长……

喜欢品茶，却又不是生而爱茶。

属于童年的记忆是甜软可口的糖和早早被虫蛀的牙；属于青年的回忆是浓浓的咖啡和狂傲的激情，依稀看到今天沉淀在杯底的不是那片片舒展的茶叶，而是那渐趋理性而平静的心。曾经抱有改变世界的激情，认为生命中要涂抹最精彩的一笔，神气冲冲地飞出大学的校门，又满腔激情地登上讲台，好像某些人的命运要被自己改写，好像是神圣的救世主——被人期待着去救助、去改写。

爱上茶的今天，已是激情过逝的午后，当已有资格成为“老”字辈，才发现当初的“救世主”是何等可笑，当初的狂傲是何等浅薄。于是心不再浮躁而日渐沉稳，于是激情不再四射而平平淡淡。可是仍有点点滴滴的失落，仍有隐隐的不安：怎么随着青春激情的丢失，某些可贵的执著也渐渐不在了呢？

于是开始饮茶，也开始看茶。

看茶——看茶在窒闷的环境里依旧在从容地舞蹈，看茶在高温的蒸腾之后依旧是笑容满面。在洗尽铅华奉献全部热情之后，它怎么依旧不变本色？依然是茶——入口味苦，细嚼深品之后却滋味悠长，不但令口舌生津，余香还能滋神入肺，且又除去口中诸多杂味。

悄悄问自己：这些，你能做到吗？

看茶——看茶经过晒炒收缩后的干硬躯体，怎么一经高温就上下翻滚不停？看它狂放而又热烈的生命舞蹈怎么就那么持久？真想不出：生命中曾经有过那么多的蒸腾加工，怎么就没有锁住它的激情？如果我们的生命也曾在黑暗的隧道里日夜穿梭，那颗寻找光明的心到底能持续多久？

悄悄再问自己：这些，你能做到吗?

看茶——看它那平静温和的浸润，没有一丝征服的霸气，只是慢慢地感染，它内心包裹的该是从太阳那里吸收来的热情和香气吧？怎么每次水的温度越高，焕发它的生命激情就越大——滚烫的环境里，没有抱怨，没有皱缩，只是热烈欢快地舞蹈，直到周围被感染得香气四溢，直到浸泡出满杯的生命珍品。

隔着袅袅茶香，我悄悄地问：

有一天，当我们心平气和地整理所有的往事，我们能不能有资格审问自我———你生命的那杯茶浸泡成功了吗？你的茶香飘散了多远？你一直在热烈地追求生活吗？你还一直保持当初那份纯真与执著吗？当我们能肯定自己已能从容而淡定地看待荣辱得失时，我们是否还有不改初衷的坚强、坚持与热情呢？

当我犹豫不觉，难下结论时，便会泡上一杯茶，于茶香袅袅中，思绪被一下下拉长，头脑便会愈益清晰清醒起来。

有人曾言：茶道亦人道，茶品亦人品。我于茶香缕缕中收获的却是另一种心境：淡看世间荣辱，热情热烈生活——像茶。

（《山东教育》2011年5月第1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