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水井

山东省平阴县第四中学   王辉成

“我爷爷小的时候，常在这里玩耍，高高的前门，仿佛挨着我的家，一蓬衰草，几声蛐蛐儿叫，伴随他度过了那灰色的年华。”每当听到这首京腔古韵的《前门情思大碗茶》，我的思绪就会飞到我那遥远的故乡，回到那无法找回的少年时光，想起小时候故乡的水井。

我的家乡在东平湖畔，山环水绕，风景秀丽。家家户户都在自家院子里淘井，吃水都是自供自给。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家院子里还没有水井，吃水都是到东邻居墙外去汲水。出我家院门，经过邻居的大门口，就来到他家墙南的水井边了。水井的井口上方长年都有一个辘轳，只有雨雪天才会卸下来，平时一般都是在那里任凭风吹日晒。

我那时年纪还小，根本就摇不动辘轳，每次打水都是父母亲的事。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也能独立去井边打水了。每次，我带着弟弟妹妹去院子外面打水，我父亲总是不放心。那时我总觉得他是担心过分，我都这么大了，有什么不放心的，再说又不是我一个人。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多少也还是有几分忐忑，每次摇动辘轳时，总是小心翼翼。那时，我总是觉得水井太深，有时慢慢伸出头去，探头从井口到井壁再到井底，看到清澈的水面上倒映着我们几个的小脑袋时，心中还是会有些害怕。

大概是我父亲觉得总这样去人家的井里打水，时间一长就欠邻居不少人情，再说万一赶上下雨阴天的话，去外面打水既不方便也有危险。现在想想，那时我父亲决定要自己在院子的西南角，一块空地上挖井，一定是下了相当大的决心。在我看来，我的父亲是一个很拘谨的人，做任何事情都很保守，但在打井这件事上，他的决心之大令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其实，我的担心是多余的。早在这之前的好几年，他已经独立自主，自力更生，在我家堂屋窗外，在离给老天爷上供的香台子不远的空地上，挖过一个大约四五米深用来存放地瓜的窨井。不久之后，我父亲就开始动工打井了。他也许是从上次自己挖窨井的过程中积累了一些经验，这次打井他也采取了和挖窨井一样的方式。这在许多人看来简直就是匪夷所思，他竟然也不嫌麻烦，完全靠自己一个人上上下下，从平地上硬生生地挖出一个八九米深的水井来。这次挖井究竟用了多长时间，我早已经没有印象，但是随着井越挖越深，我的父亲慢慢地开始从井里踩着两边的土窝，一步步地挪上来的画面，让我每次想起来都潸然泪下。他总是挖一阵子之后，就把挖出来的土石装进篮筐里，用辘轳上的油丝绠栓紧，然后再一步步地攀爬上来，慢慢摇动辘轳，将满满的一篮子土石摇上来。

就这样，也不知道用了多长时间，我的父亲，终于挖到了水位线，我家的井底的水源从此天天喷涌。我家也就结束了走出院门去邻居家的水井里摇辘轳打水的历史。后来，由于父母上了年纪，我们就把他们接到了县城里，在我们身边生活。从此，我家院子里父亲自己亲手挖出来的这口水井，也就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开始退出了我们的生活，渐渐地淡出了我们的视野。

如今，随着新农村建设的步伐不断加快，我的故乡早已旧貌换新颜，家里的水井早已被自来水管替代，家家户户用上了清澈的自来水。故乡的水井，连同故乡的风物景致，一起装进了我的记忆之中。在这幅略带酸涩的图景中，有辛苦劳作一生的父母，有一起打水的弟弟妹妹，还有热情朴实的父老乡亲……每次回家，看到院子里那口孤独的水井和井口上那斑驳的辘轳，心中总有一种特殊的感情。井口处爬满青苔的水井，仿佛时刻提醒着我，不要忘记打捞过去的时光。随着年龄的增长，小时候经历过的许多往事，已经随着时光的流逝随风远去，渐渐模糊起来。但是，故乡的水井，却像镌刻在记忆中一般，刻骨铭心，历久弥新……

（《山东教育》2022年1、2月第3、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