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鹭和凌霄花

山东省济南市莱芜区方下中学   苏国英

周末，天气晴好，我在一条河边散步。

时值初秋。草木繁茂，绿意葱茏，清风徐徐，水波荡漾，优美的风景纷至沓来，令人心情格外舒畅。脚步缓行，画面流动，忽然有几只水鸟进入了我的视线。这种水鸟体型并不大，雪白的羽毛，细长的腿，尖尖的喙，看起来优雅而又可爱。蓝天白云之下，晶莹的河水之上，那广阔的空间，成了它们尽情表演的舞台。它们或贴近水面惬意低飞，或振翅高飞，或倏然落下，藏匿于浓密的水草间欢鸣、张望。

我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停止了前进的脚步，那时那刻，我的眼里只有它们。

这是什么鸟？大雁？海鸥？野鸭？……我给出一个答案，又否定了这个答案。我在脑里搜索着自己的生活经验和知识储备，遗憾的是，我实在叫不出这美丽的水鸟的名字。

我是那么迫切地想知道它们的名字。仿佛知道了它们的名字，才能让这一场相遇更加完美。

不久后，区作协组织了一次参观活动，返回时，我们开车途经了汶河南岸。汽车慢慢行驶着，车窗外那满河的生机吸引了我的注意。忽然，那熟悉的轻盈婀娜的白色飞鸟出现了，和我之前看到的一模一样。

那是什么鸟？我大声问着，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

那是白鹭。他们告诉我。

白鹭？名字真美，又似曾相识。是千古才女李清照笔下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中的鹭吗？灿烂的晚霞，白色的荷花，争渡的船只，还有那惊起的鸥鹭，好一幅生动、热闹而又欢快的画面。

是杜甫绝句中的“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中的那一行飞翔在初春时节、清新天际的白鹭吗？抑或是张志和的诗文中自由翱翔在西塞山前的白鹭？

它们时而“漠漠水田飞白鹭”，在广阔平坦的水田上掠空而飞；时而“草长平湖白鹭飞”，在平静的湖面上翻飞；时而又“白鹭忽飞来，点破秧针绿”，飞到稻田中来，在一片绿色的秧苗上留下了洁白的身影。

诗中有画，画中有鹭。赏之，品之，美不胜收。

不久后的一个阴天的傍晚，在一个年岁久远的院子里，一所老房子的墙跟前，我看见了一树花。起初，这一树花并没有引起我太多的注意，它的身上落满了灰尘，杂草和落叶覆盖了它脚下干黄的土地，再加上光线黯淡的缘故，这一树花显得很是平淡无奇。

“这是凌霄花。”有人告诉我。温柔好听的声音传来，却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什么？凌霄花？这就是舒婷的那一首经典的爱情诗《致橡树》里的凌霄花？“我如果爱你，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在那首诗里，凌霄花是缺乏独立人格的女性的象征，为诗人所否定。但是，凌霄花也因此诗成名，让我牢牢记住，并能脱口而出。一直以来，我却只知其名，不识其貌。

此时，凌霄花就这样真真切切绽放在我的眼前，吸引了我的目光、我的心，我开始仔仔细细观察起这一树花来。确切地说，这是两种植物，那棵高大的树是泡桐，而那缠绕着泡桐树干依势而上的便是凌霄花，它开着鲜艳的橙红色的花，掩映在层层叠叠绿色的羽状复叶之间。看着这树这花相守相依、不离不弃，我竟有种莫名的感动：在这样一个冷清的院落里，这样一种恶劣的环境中，它们的存在，不仅仅是一道风景，更是一种温暖的陪伴，一种长情的告白。

我拍下了这树花，分享在了朋友圈，想让更多的好友认识它，喜欢它。果然，不几天后，教语文的同事尹也在朋友圈发了一组美照和一段文字：这就是传说中的凌霄花，被舒婷的爱情误会了这么多年，没想到她竟如此美丽。

说来也巧，几天后，在一条胡同里，一户人家的院墙上，我又逢着了在墙头灿烂微笑的一串串的凌霄花。拈得一首小诗，记录了当时的心情：刚在我心湖里投下一轮月影/你和我，就有了小别后的重逢/一条干净悠长的胡同/有太阳，有金风，有犬吠，还有鸟鸣/目光先触碰到了你的面孔/空气中，瞬间，挤满了欣喜和激动/季节赋予你枯萎和苍老/你却一如既往地笑脸盈盈/挂在墙上的红色风铃哦/一些美好温馨的时光，被轻轻摇醒。

想起了张爱玲的经典语录：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唯有轻轻地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

与白鹭，与凌霄花的遇见，让我也有了这样微妙的感受。如果重来一遍最初和它们相遇的场景，我会轻轻地说上一句：噢，原来，你叫白鹭。而你，叫凌霄花。

人生总有许多场不期而至的遇见，以及恍然大悟后的会心一笑，而这，就是生活中让人怦然心动、每每念起便会馨香四溢的美好。

（《山东教育》2020年1、2月第3、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