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乡下望星星

钱永广

我的老家在农村，父亲去世后，母亲仍住在乡下。假日前，我想带儿子去农村老家体验一番生活，同时也好培养一下儿子与祖母的感情。

在老家，白天儿子还算安分听话，在认遍了家前屋后荒坡上的野草野花后，已经是夕阳西下。因为乡下条件简陋，儿子不肯在农村老家留宿。于是，我劝导儿子，在农村老家留宿，夜晚可以看到天上最美的星空。

看到天上最美的星空？儿子似乎不解。年幼的儿子从没有在农村生活过，在他眼里，天上除了太阳、月亮外，星星的概念是模糊的。

听说在老家留宿，夜晚可以看到最美的星空，儿子将信将疑，勉强答应。

母亲听说我儿子同意在老家留宿，不禁喜出望外。为了能够悠闲地看星星，我把老家多年不用的木床，扛到房前的打谷场上。母亲端来水盆，用抹布把木床擦洗了一遍又一遍。等到木床晾干后，母亲铺好毛毯和被子，看星星的准备工作就一切就绪了。此时，夜幕已降临。

母亲在做这一切准备时，我不禁想到了我儿时看星空的情景。那是夏天的夜晚，农村没有空调电扇，常常天还没有黑，父亲就会搬一张大木床，早早地放在打谷场中央。夜幕降临时，我们面对满天繁星，奶奶就会守在木床边，手拿扇子，一边为我们驱赶蚊虫，一边给我们讲天上牛郎织女的故事。面对浩瀚的星空，奶奶讲的故事常让我对天上的银河和那些星星浮想联翩。

然而光阴似箭，斗转星移，奶奶早就去世了。当年夏天的夜晚，常为我在打谷场支木床的父亲，前几年也因病离开了我们。想到此，我不禁黯然泪下。

正当我沉浸在忧伤之中时，躺在木床上的儿子，突然对我大叫，原来他发现了天边一颗最亮的星星。我连忙抬起头来，指着最先亮起的那颗星星告诉他，那是金星。儿子自然不认识，虽然他已经上了初中，但他从小到大，从没有人指着夜晚的星空告诉过他金星的位置。

天空越来越暗，星光也越来越亮。天空中的星星像镶嵌在夜空里的水晶玛瑙在闪烁，一下子热闹起来。儿子从没见过天上这么多的星星，也从没想到星空竟是如此璀璨，如此美丽。看到手舞足蹈的儿子，看着这宁静醉人的星空，我想到了我居住的城市，夜晚灯光璀璨，又怎么能见到如此美丽的星星呢？

于是，我开始有点后悔，我真该早点带儿子到老家来看祖母，看看这夜晚的星星。

虽然北极星相对孤零，亮度也不如北斗七星，但当我告诉儿子寻找北极星的方法后，儿子很快就找着了。听说我儿子一下子认识了这么多星星，我母亲也过来凑起了热闹。母亲教孙子认识了牛郎星和织女星，对着银河，母亲像当年的奶奶一样，讲起了牛郎织女的故事。儿子一如我当年，听得如痴如醉。对儿子来说，第一次观赏到如此密布的繁星，第一次有人指着星星，给他讲牛郎织女的故事，等于是发现了另一个美丽的世界，自然让他思潮起伏。

夜已经很深了，儿子仍缠着祖母讲嫦娥奔月的故事，仍然不忘盯着浩瀚的星空。是呀，这样的夜晚，这么美丽的星星，有母亲陪伴，理当倍加珍惜。特别是母亲老了，以后的日子里，长住在城市里的我们，还有多少机会能到老家和母亲一起看星星呢？

生活在城市里，每个夜晚都是灯光如昼。离开老家后，儿子仍惦记着老家夜晚的星空。儿子不免有点惆怅。

为了纪念那个难忘的乡下夜晚，儿子在他的日记里，记下了那晚看星星的日记，还专门画了一幅星空图。让我高兴的是，那张星空图，被儿子如宝贝一样挂在家里客厅里最显眼的位置。我想，那应该是儿子眼中一幅最美的图画。

（《山东教育》2019年4月第15期）